她不解看个海还要跑那么远,心里更倾向找个安稳的小海港。 “去津港...秦岛... 不更近吗?” “不要,不看内海...要看就看大的!” 张爻撇撇嘴,手指头无意识地在白羽的手背上画圈圈。 “魔都就算塌了,我也想亲眼瞧瞧...我活两辈子,还没去过南方呢。 这鬼日子熬过来了,好不容易阔了,还不兴我去看看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地界儿? 就算只剩个铁架子戳在那儿,我也得去瞅瞅它挨雷劈的惨样儿!” 张爻说着,眼神里闪过一丝穷困时对遥远繁华的执念。 这破世道毁了一切,倒阴差阳错给了她一个奢侈的机会。 看她那眼神亮得跟小太阳似的,白羽心里那点一听魔都就烦躁犹豫的气息,一下就化了。 她反手捏了捏张爻不安分的手指头,另一只手伸过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顶。 “行,听你的。去魔都,看海!看避雷针!” “老婆最好啦!” 张爻立马眉开眼笑,凑过去飞快地在白羽脸颊上吧唧一口。 转身一挥手,连带富贵儿也放了出来。 “汪汪汪!” 富贵儿跟牛犊似的跌在后排座椅上,控诉了几声,就扒在副驾找白羽贴贴,鸟都没鸟张爻一眼。 白羽笑呵呵的撸着探过来的狗头,说的话也极暖狗心。 “你乖乖的,不能乱尿哈...不然——打死你!” 车窗外头,景色单调得像褪了色的老照片。 荒废的村子像被啃过的骨头架子,田地荒了,路面裂开大口子。 翻倒锈蚀的车架子散落各处,像巨兽的残骸。 偶尔能看见远处有零星人影晃动,听见引擎声也只是迟钝地抬抬头,很快就被甩得没影儿。 大多数时候,只有车风刮过废墟的呜咽声,和没见过世面的狗叫声。 路况比之前的还糟,无人维护的塌陷,还有不知道啥时候留下的坑,让很多路段彻底成了断头路。 两人一狗只能停车攀爬,七拐八拐,有时候硬着头皮冲下路基,在坑洼野地里颠簸。 速度慢得像蜗牛,可张爻倒是一点不烦,她把着方向盘,嘴里还叭叭个不停。 给白羽讲她上辈子听来的,关于魔都的夸张传说。 讲到激动处,直接丢开方向盘手舞足蹈,被白羽瞪了一眼才老实握紧方向盘。 几天后,两人扎进了一片连绵的秃山。 路在半山腰上拧成了麻花,一边是光秃秃的石头崖壁,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沟壑。 生命力顽强的荆棘在石缝里乱长,几乎要把狭窄的路面吞掉。 张爻把车速放得很慢,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整容失败的路面,嘴里也不叭叭了。 白羽也坐直了身子,警惕地观察着两侧笼罩的嶙峋山石。 “砰!” 一声闷响,狠狠砸在驾驶座侧的车窗上! 厚实的防弹玻璃猛地一震,留下个显眼的白印子! “我操!” “汪汪汪——!” 张爻和富贵儿同时咆哮,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手一抖,车子小幅度地晃了一下。 瞬间火冒三丈,眼珠子瞪得溜圆。 “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砸老娘车?!” 白羽的心也提了一下,一手下意识抓住中控扶手,另一只手迅速按在腰间的手枪上。 “小心!稳住车!” 张爻怒火攻心,想都没想,脚下油门猛地一踩,双手猛打方向。 这架势分明是想原地甩尾调头,去撞那个袭击者! “阿爻!有东西!” 白羽锐利目光穿透玻璃上的白印,死死锁定在路边山坡一块巨石后面。 “这是...?” 后面猫着东西,不止一个! 三四个影子,借着岩石的掩护,半蹲半趴着。 瘦得脱了形,像蒙着层黑皮的骨头架子,长年累月的泥垢和曝晒的混合色。 身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口,结痂血痕,有的地方皮肉翻卷着,透着不祥的暗红。 乱糟糟、擀毡的长发糊在脸上,只露出深陷眼窝,里面闪烁着一种非人疯狂的光芒。 身上几乎不着寸缕,挂着几缕看不出原色的破布,有的干脆就赤条条,脏污皮肤紧贴着嶙峋肋骨。 发出的声音不是人话,也不是寻常野兽的嘶吼。 是那种尖利、短促、带着强烈攻击性和焦躁不安的“嗬嗬”声。 更像是...退化到某种原始状态的野兽,在示威嚎叫! 远比任何虚构的怪物,更令人头皮发麻,透着一种**裸,令人不适的野性。 其中一个,枯枝般的手里还攥着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又甩了过来,显然就是刚才砸车的罪魁祸首! 此刻它正对着车呲着发黄稀疏的牙齿,喉咙里滚动着低吼,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车子。 白羽后背,瞬间沁出一层冷汗。 她见过饿殍,见过凶狠的掠夺者,但眼前这种...仿佛从人类直接滑向野兽深渊的“东西”。 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遭遇。 残存的那点人形轮廓,反而让这种退化,显得更加诡异和令人心头发凉。 “这...这是什么?山里的野人? 还...还是变异人?” 白羽的声音有些发紧,按住张爻的手更用力了,手指关节微微发白。 张爻也看清了,脸上的怒火像被浇了盆冷水,“呲啦”一下熄了大半。 换上一种烦躁表情,眉头皱得死紧,还带着点警惕。 “甭怕。” 张爻冷静下来,反过来拍了拍白羽紧绷的手背,示意她放松。 “不是啥野人,也不是变异人...就是人,只不过...退回去了。” “人?!” 白羽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她,眼睛瞪得老大。 “这能是人?话都不会说了!这才几年光景?!” 张爻的声音平平的,手却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方向盘。 “正常。有人受不了压力,一个人,或者一小撮人,躲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绝地... 没人说话交流,整天就剩下刨食,等死...” 她淡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儿,可眼神深处那点阴影骗不了人。 “说话的本事,头一个丢。接着脑子就乱了。最后...” 张爻深深吸了一口气,回忆着上辈子的相似场景。 “人,是啥玩意儿估计都忘干净了,就剩下跟野兽差不多的念头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