办公室里,空气凝固成了实体。 英雄们,欢迎回家。 这七个字,轻飘飘的,却比任何重炮的轰鸣都更具威力,精准地击碎了魏国锋上校心中最后一道用坚冰与绝望筑成的防线。 他那双死死攥着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的拳头,不受控制地松开了。 他笔挺的腰杆,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,猛地一晃,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,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。 那根被他盘得油光发亮的木制指挥棒,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,【啪嗒】一声,掉在水泥地上。 声音不大,却像一记重锤,敲在房间里每一个24师军官的心上。 魏国锋低着头,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。 没有人说话。 秦雪看着这个用钢铁意志支撑了残部半年的男人,此刻像个孩子一样,无声地痛哭。 她的眼眶,也控制不住地红了。 她想起了那些在突围路上,为了掩护她而拉响最后一颗手雷的战友。 他们,也是英雄。 “回家……” 魏国锋发出了一个破碎的,几乎听不清的音节。 他抬起头,那张布满风霜与疲惫的脸上,已经满是纵横的泪水。 他看着肖锐,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里,充满了迷茫与期盼。 “我们……真的……可以回家了?” 这个问题,他不是在问肖锐。 他是在问自己,在问这该死的末世,在问那些埋骨于此的兄弟。 肖锐没有回答。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,他身后的李浩,以及所有侦察营的士兵,都静静地站着。 他们是宣告,不是承诺。 他们是事实,不是慰藉。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参谋,再也控制不住,捂着脸,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。 这哭声像一个信号。 办公室外,那些透过门缝,一直紧张观望的老兵们,一个接一个地蹲了下去,埋着头,任由泪水打湿身下冰冷的土地。 他们守得太久了。 他们等得太苦了。 这种被承认,被铭记的感觉,比任何物资的援助,都更能抚慰他们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。 片刻之后,魏国锋用手背,狠狠地抹了一把脸。 他重新站了起来。 他的腰杆,再次挺得笔直。 “肖营长。”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,却恢复了军人应有的沉稳。 “我代表24师所有还活着的弟兄,感谢你们。” “更感谢陆总司令。” “命令吧,我们需要做什么。” 情绪的宣泄之后,是军人天职的回归。 “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安全的临时指挥部,并与集团军指挥中心建立直接联系。” 肖锐的语气,恢复了任务模式的冷静。 “另外,我需要哨关周边最详细的变异体分布图,越详细越好。” “没问题!” 魏国锋立刻转身,对着身后的参谋下令。 “把最好的房间腾出来!把我们这几个月来,所有用人命换来的情报,全部交给肖营长!” “是!” 整个避难所,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。 破晓侦察营的士兵们,开始在24师士兵的协助下,迅速展开行动。 一台台造型精密的仪器被从“野狗”突击车上搬下。 李浩熟练地架设起一个三脚架式的设备,展开一面折叠的全向天线。 【嗡——】 轻微的电流声后,一道淡蓝色的光幕,在临时指挥部中央投射出来。 光幕上,哨关地区的卫星地图,清晰得连地上一块大点的石头都能分辨。 魏国锋和他的参谋们,全都看傻了。 他们那张挂在墙上,用不同颜色笔迹反复标注,边缘都已磨损的手绘地图,在这片光幕面前,就像是原始部落的石板画。 “数据链已连接。” 李浩的声音传来。 “正在上传本地侦测数据……上传完毕。” 肖锐走到光幕前,按了一下手腕上的战术终端。 “呼叫破晓指挥部,我是前沿侦察营,肖锐。” 光幕闪烁了一下。 一个穿着笔挺军装,肩膀上扛着将星的年轻男人的三维立体影像,出现在光幕中央。 他就是破晓集团军司令,聂云。 “肖锐。” 聂云的声音,通过扩音器传出,清晰而有力。 “汇报情况。” “报告司令!已抵达哨关预定区域,成功与24师残部及火凤小队汇合。该区域存在大型幸存者避难所,人数约五千人。敌情复杂,但友军斗志顽强。请求下一步指示!” 肖锐的汇报,言简意赅。 聂云的影像,沉默了片刻。 他的视线,似乎穿透了光幕,扫过站在肖锐身后的魏国锋和秦雪。 “总司令的命令,任何一支还在坚守的队伍,都不能被放弃。” 聂云的声音,不带任何感情,却让魏国锋的心再次一紧。 “原定作战计划,提前。” “命令,空降第一旅,空降第二旅,即刻出发。于一小时内,抵达哨关上空,执行‘壁垒’行动,肃清避难所外围威胁,建立安全空降场。” “命令,第六师,即刻全速开进,预计三小时后抵达,第一师和第三师也会陆续开进。” “肖锐,你的任务,是引导空降部队,并为后续主力部队,提供精确的火力打击坐标。” “明白!” “告诉24师的弟兄们。”聂云的语气,稍微缓和了一些,“天亮了。” 光幕消失。 办公室里,落针可闻。 魏国锋,秦雪,以及所有的24师军官,都还处在巨大的信息冲击中。 空降旅? 还是两个? 一个师的装甲部队,正在全速赶来?还有两个装甲师在后面? 这是……这是要干什么? 这根本不是救援。 这是要把整个哨关,从地图上彻底犁一遍! …… 与此同时。 距离哨关两百公里外的连平县临时基地。 刺耳的警报声,划破了清晨的宁静。 【呜——呜——】 一座座巨大的机库大门,缓缓开启。 【轰隆隆——】 地面开始震动。 一架又一架的武直-10,如同苏醒的黑色怪兽,旋翼卷起巨大的气流,吹得地面沙石飞溅。 旁边,体型更为庞大的直-20,也已经发动。 在基地另一侧,一条用模块化钢板临时铺设的,长达数公里的跑道上。 二十架庞大的运-20运输机,如同一排沉默的巨人,静静地等待着。 穿着全套外骨骼,背着空降伞包的士兵,排着整齐的队列,从兵舍中鱼贯而出,迈着沉稳的步伐,跑向各自的运输机。 他们的动作,没有一丝慌乱,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。 一辆辆Zbd-03空降战车,被牵引车拖拽着,缓缓驶入运-20那巨大的机腹。 彦胜军和张震两位旅长,分别站在各自的指挥机前,看着自己的士兵登机。 “命令,‘猎鹰’就位。” “命令,‘苍鹰’就位。” 命令通过通讯频道,传达到每一架飞机,每一名士兵的耳中。 而在基地的另一端。 第六师的装甲集群,已经完成了集结。 望不到头的99A改主战坦克与04b步兵战车,组成一片钢铁的森林。 一门门狰狞的炮口,一致指向哨关的方向。 林震天站在自己的指挥车上,看着远方。 “出发。” 他只说出了两个字。 【轰——】 钢铁洪流,开始向前滚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