博多陷落、楚军登陆的消息,在九州北部蔓延,速度比朝廷的使者更快。 靠近博多的几个小藩国——怡土(福冈县西部)、志摩(佐贺县东部)、基肄(福冈县东南部),瞬间陷入了恐慌。 怡土城,城守府。 城主小野忠信脸色灰败,听着家臣语无伦次地描述着从博多逃回的零星溃兵带来的消息。 如山巨舰、如雷炮火、刀枪不入的铁甲士兵、以及博多城那如同沙堡般崩塌的城墙…… 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 小野忠信喃喃自语,手中的情报滑落在地。 怡土城,城墙不过一丈,守军不足千人,如何抵挡大楚的军队? “主公,城中富户已经开始举家逃亡了,百姓人心惶惶。”家老焦急地禀报。 “逃?往哪里逃?” 小野苦笑“后方是志摩、基肄,再后面……难道要逃到京都去吗?” 就在这时,京都的使者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,带来了天皇的旨意和藤原关白的命令。 “放弃怡土、志摩、基肄等前沿小城?” 小野忠信愣住了,“所有军队,携带粮草辎重,立刻前往筑后高良山集结?” 小野忠信眼中充满了挣扎和不甘,放弃祖辈传下的领地,如同割肉般疼痛。 “小野大人!” 使者语气严厉“这是朝廷的严令,更是为了大局,楚寇兵锋之利,您想必已有所闻,怡土小城,弹指可破,留在这里,不过是螳臂当车,徒增伤亡,将宝贵的兵力白白葬送!” “只有将所有力量集中到高良山、熊本这样的坚固堡垒,依托地利,方能与楚军一决雌雄,这是唯一的机会!” “若各藩依旧各自为战,只会被楚寇各个击破,届时,不仅城池不保,连你我的性命,家族的血脉,都将断绝,此乃存亡续绝之时,望大人以国事为重,速速决断!” 使者软硬兼施,语气带着威胁:“若抗旨不遵,贻误战机,待朝廷度过此劫……后果,大人当自知!” 小野忠信看着使者,颓然长叹,朝廷这是要壁虎断尾,牺牲前沿的小领主,换取后方集结的时间。 不走,必死无疑,走,或许还有一线生机,至少能保住家族和军队。 “传令……” 小野的声音干涩“城中官员,组织百姓向筑后方向撤离,能带走的粮食尽量带走,带不走的烧掉,不能留给楚寇,所有军队,即刻整装,随我前往高良山!” 命令下达,怡土城瞬间陷入了混乱,官员们自己都吓得魂不附体,哪还有心思组织百姓,所谓的组织撤离很快变成了无序的大逃亡。 富户们套上牛车,装上金银细软、绫罗绸缎,带着家丁护院,率先冲出了城门,卷起漫天烟尘。 普通百姓则拖家带口,背着包裹,推着独轮车,哭喊着汇入逃亡的人流。 “快走啊!楚军要来了!” “他们见人就杀!” “别带那么多东西了!命要紧!” “娘!等等我!” 博多城被驱赶出来的难民,形容枯槁、赤脚带血地蹒跚抵达怡土城外时,看到的不是希望中的庇护所,而是同样在疯狂逃亡的怡土城百姓。 “天啊!怡土……怡土也在逃?” “那我们……我们还能去哪?” “后面……后面还有楚军追兵吗?” 从博多逃出的难民们本以为到了怡土能歇口气,讨口水喝,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更大的混乱和更深的绝望。 两股逃难的人流汇合在一起,哭嚎声震天,有人体力不支倒毙路旁,无人理会,有人为了争夺一点食物和水大打出手,孩童的哭声被淹没在绝望的洪流中。 同样的场景在志摩城、基肄城接连上演。 领主带着亲信军队和家眷,在使者的催促下匆匆撤离。 留下的官员象征性地喊了几嗓子组织撤离,便也迫不及待地加入了逃亡的队伍。 当楚军的斥候轻骑出现在地平线上时,看到的只有洞开的城门、空荡荡的街巷,以及城外道路上那缓慢蠕动、一眼望不到头的逃亡人潮,还有空气中弥漫的焚烧粮仓的焦糊味。 楚军以博多为基地,留下守备力量,镇国公亲率大军主力,携带着缴获的粮秣和整编的“协从军”,浩浩荡荡地向内陆进发。 一路行来,接连经过怡土、志摩、基肄等城,所见皆是空城废垒,十室九空。 城池中除了少数实在走不动的老弱病残蜷缩在角落等死,几乎看不到人影。 大军兵不血刃地抵达了筑前国较为核心的城池原田城,此城比之前的小城稍大,楚军入城安营扎寨。 镇国公与一众将领在城主府邸内议事,研究斥候送回的有关高良山、熊本方向扶桑军集结的情报,亲兵来报: “禀大帅!扶桑朝廷使者,左大臣平清盛在城外求见,言奉其天皇之命,前来解释误会,祈求罢兵!” 帐内众将闻言,脸上皆露出冷笑。 周勇啐了一口:“呸!现在知道怕了?早干什么去了!不见!拖出去砍了祭旗!” 镇国公抬手止住周勇“带他进来,本帅倒要听听,这些倭奴还能吐出什么象牙!” 很快,一位身着深紫色繁复直衣、头戴立乌帽子、年约六旬、面容清癯的扶桑老者,在几名随从的簇拥下,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。 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,抬着沉甸甸的箱子,还有二十名身着华丽十二单衣、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。 平清盛深吸一口气,深深鞠躬,用流利的大楚官话说道:“扶桑国左大臣平清盛,奉天皇陛下之命,拜见大楚镇国公大元帅阁下。” “前番种种,实乃奸人蒙蔽,沟通不畅,致生误会。我天皇陛下深感不安,特命下臣携薄礼前来。” “一则为先前泉州使节受辱之事致歉,二则表达我扶桑愿与大楚永修盟好之诚心。” “恳请大元帅阁下体恤苍生,罢止干戈,两国重归于好,只要大楚退兵,我扶桑愿……” “误会?” 镇国公猛地一拍桌子,怒斥道:“好一个‘误会’!平清盛,你当本帅是三岁孩童吗?!” 镇国公霍然起身,高大的身躯带着威压,手指几乎戳到平清盛的鼻尖: “你扶桑君臣,纵容浪人倭寇,屠戮我大楚沿海数十万百姓!焚烧村镇,劫掠财货,掳我妇女!累累血债,罄竹难书!此其一罪!” “蛇岛之上,盘踞倭寇巢穴,袭扰海疆,劫掠商旅,意图裂土!此其二罪!” “我大楚天子,仁德宽厚,遣使问罪,尔等非但不认罪赔偿,反而百般抵赖,颠倒黑白,辱我天使,此其三罪!” “博多湾外,本帅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,只诛首恶,给尔等机会,尔等竟敢集结千艘战船,妄图偷袭我大军!此其四罪!” 镇国公每说一罪,声音便提高一分,杀气便浓烈一分。 平清盛被气势所慑,脸色惨白,冷汗涔涔,步步后退。 “如今,尔等水师灰飞烟灭,博多城破,九州门户洞开,尔等知道怕了,知道要求饶了?” 镇国公冷笑连连“晚了!血债必须血偿!天理昭彰,报应不爽!尔等扶桑君臣,必须为此付出代价!” 盯着几乎瘫软的平清盛,镇国公说道: “想要罢兵?可以!满足本帅三个条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