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中诸臣忧心忡忡,一边需防范天外天动向,一边又得应对北莽探子传来的消息:北莽将对北凉动手。若北凉陷落,北莽便可直逼南下,深入北离腹地。 此事令明德帝烦闷不已,唯有与齐天尘对弈,才能稍解愁绪。 “国师可曾听闻,北莽女帝已有动作?”明德帝望着棋局,语气淡然。 齐天尘微微皱眉,神色凝重。 北莽女帝早年未入宫时,曾与北凉王相识。彼时她倾心于他,怎料北凉王最终娶了吴素为妻。女帝一怒之下远赴北莽,嫁入皇室,终夺权柄。 明德帝落下一颗黑子,沉吟道:“但女帝曾有誓言,只要北凉王死,必灭北凉。” 齐天尘执子轻落,语气坚定:“前些日子北凉王风光下葬,女帝知时机已到。新王初立,军中必然动荡,战力锐减。” “此时出手,正合天时。” 明德帝手握白子迟疑未落,变故骤起。 整座御书房忽然褪去色彩,万物皆染黑白二色。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亦蒙上一层灰雾,仿佛被无形之力侵蚀。 齐天尘惊骇不已,须发微扬,双手急速掐诀,试图推演因果。 明德帝见其身后八卦阵图浮现,周身真元翻涌,神色依旧冷峻,唯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震惊。 许久之后,齐天尘胡须归于平静,声音低哑艰难:“圣上,赵凌云出关了。” 轰隆——! 一道雷鸣自明德帝心中炸裂开来。 十二年来,他已能做到面对巨变不动声色。然而此刻,他的心湖翻涌如潮。 “他醒了,赵凌云又醒了。” “好不容易迎来的安稳时光,难道又要终结了?” 明德帝心中回想着十二年前的往事,微微闭上眼。然而手中紧握的那枚黑白棋子,已被他捏成了粉末。 当年被百里东君一拳一脚废去修为,对方曾坦言,这招式源自赵凌云传授。自那时起,明德帝每一次修炼,脑海中浮现的不只是百里东君狂傲的模样,还有赵凌云那带着阴冷笑意的脸庞。 再到后来的锁山河之约,若非赵凌云的插手,他早就命叶啸鹰攻入奉赤山,将天外天的人马尽数剿灭于北境,何至于养虎成患? 最难忘那一剑,横跨千里斩落浊清大监,将其化作血雾。那一剑伫立在刑场之上,整整七日无人敢近。那哪里是杀人的一剑?那是赵玉针刺向北离皇族尊严的一剑。 幸运的是,赵凌云终因心魔困扰,潜心苦修。北离这才换来十二年太平光景。 而如今,那人再度出关…… 明德帝身形微微颤抖,仿佛遭受重击一般。 齐天尘低垂眼帘,似未曾察觉,却心底泛苦。 “吕天师,你看看你的好徒弟,仅仅一个出关的消息,便让皇上惊惧至此。你叫青城山日后如何自处?” 明德帝的眼神依旧波动,许久未能平静。 …… 无双城。 虽说此地早已不复“天下无双”之名,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。这里仍旧繁华,虽不及天启、雪月,但也位列前列。 宋燕回踏入城主府,脸色灰败。第四次试剑,仍未能在李寒衣面前撑过两合。 心头沉重,挫败难掩。 无双背着剑匣迎面走来,宋燕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。 “师父,这次去雪月城试剑,情况怎样?”无双直来直去地问。 宋燕回嘴角轻撇,苦涩浮现,转移话题道:“无双,你是无双城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,定要加倍努力。” 无双爽朗答道:“师父放心,我一定会努力。” 宋燕回想起李寒衣的话,“她说你的弟子三年内会成为剑仙,你可有信心胜过他?” 无双神色傲然,说道:“师父放心,他需三年,我一年足矣。” 宋燕回脸上露出些许安慰,但旋即想到,一年便成剑仙?这话出自李寒衣之口,却令人难以置信。 心中顿时失落。难道无双城真的再无机会夺回“天下无双”的荣耀了吗? 宋燕回神情恍惚,坐在太师椅上,目光呆滞,心神俱疲。 忽然,无双周身剑意涌动,内力翻腾,劲风四起。 宋燕回注视着无双,骤然间睁大双眼。 整座城主府的色彩仿佛被抽离,连庭院中的绿树都变成了黑白两色,如同一幅水墨画卷。 他们自身也仿佛化作画中之人。 无双低声说道:“我从这里面感受到了剑意。” 宋燕回身形一闪,如残影般掠出城主府,望向青城山方向。天空与大地之间,两个黑白勾玉旋转交织,形成太极图案,不断扩散出黑白二气。 “这……道剑仙出关了?”宋燕回低声呢喃,眼中满是惊骇与震撼。 “道剑仙?”无双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,惊讶又兴奋地喊出声。 因记忆残缺,江湖之中能让无双记住的前辈寥寥无几,赵凌云便是其中之一。 宋燕回露出一丝苦笑。 “道剑仙出关,天地失色,这般景象,才真正称得上天下无双!” …… 慕凉城。 孤剑仙洛青阳将长剑横放膝头,盘腿静坐,遥望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的苍凉景色。 忽然,原本金色的黄沙画面瞬间褪色,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抹去了整个世界的颜色。 洛青阳手中长剑震颤,一道道剑意接连释放而出。 然而远处的黑白之色毫无波动,席卷而至,几个呼吸间便笼罩了慕凉城。 洛青阳微微扬起嘴角,却久久未发一言。 冷峻的目光中,透出一丝惊异和战意。 “道剑仙出关,这世间又要动荡了吗?” …… 东海之上。 一叶孤舟随风浪漂浮前行。 船上躺着一个男子,额前垂落两缕白发,眼底尽是沧桑,仿佛历经尘世万象。 百里东君自雪月城出发,直入东海,一是为寻孟婆汤所需材料,二是探访仙岛,欲求见仙人。 他随波逐流,望着天边云卷云舒,口中咬着不知嚼了多少日的草根,双手枕于脑后,沉思不语。 忽然,他眉头微皱,原本澄澈的天空变得沉闷厚重,如同蒙上一层纯白纱布。 百里东君猛然起身,小船一阵摇晃,他凝视四周,嘴唇微张,手中那根草根落入海中也未曾察觉。